一條河莫名地逆流而上,奔涌躍騰,在6束追逐的手電筒光線照射下波光粼粼;
  另一條河,寬闊而灰暗,一陣狂風攪亂了水面,掩蓋了河的流向……
  在巴恩斯的小說《終結的感覺》里,那是同一條河,只是一對情侶關於它的故事,關於那場愛戀的記憶,截然不同。不去複述《終結的感覺》了,我們來講一個類似的故事吧。看看記憶是如何地靠不住,還有那些記憶中的為情所傷。
  他沒有告訴她自己的到來,想給她一個驚喜。分別之後,他一直策划著這樣的相聚——突然出現在她面前。她卻不在,難耐的等候里,時間的河流凝滯不動,急切,沮喪,憤怒,情緒的暗流涌動。
  終於在樓下看到窗口亮起燈,打開的門裡,玫瑰花正在桌上怒放。沒有欣喜若狂,只有淡淡的驚訝。依然像以前那樣聊天,疏離感卻越來越強,竟然變得有些自作多情了。
  他覺得是她的冷漠,讓自己不得不起身告別。在樓下,忍不住再次迴首,看到窗口的燈賭氣般地熄了。
  那晚,她在陽臺上折騰晾衣架,摔下來去了醫院。消毒藥水和紗布就放在門邊的桌上,走路也不靈便,但他居然視而不見,甚至都沒問過。
  她站在窗口看著他走遠,希望他能轉身。
  她感覺自己只是個旁觀者,在他作出決定後,接受通知。他突然就去了外地的公司,問都不問她的意見,隨後便音信罕至。他知道她打過很多次電話嗎?收到了她的信嗎?知道她想要什麼嗎?
  10多年前的這一場告別,彼此都記得,細節卻如此不同。當我們聽不同人講述同一個故事,往往不是越來越接近真相,而是越來越迷惑。她到底有沒有寫那封信,桌上有沒有花束,窗口的燈真的滅了嗎?為什麼兩個人的記憶差別如此之大,是忘記了,還是刻意篡改,給自己的“傷痛”找到證據和理由?
  就像巴恩斯的故事里,托尼講述說,他得知前女友和自己的好朋友相戀之後,很剋制冷靜地給他們回了信,祝福他們,從此將他們從自己的生活中清除出去,不再受干擾。
  可是,托尼再次讀到那封信時,驚訝不已。自己真的寫過這樣一封充滿憤怒與詛咒的信?他確實為情所傷,可在壓抑這種情緒的同時,真就“忘記”了自己曾經殘酷地“以牙還牙”?
  很少有人能在感情中不受傷。我們時常對那些傷痛記憶耿耿於懷,儘管這種記憶本身可能有誤,但是我們真正在意的,不是真相本身,而是記憶所帶來的那些感受:傷心,失望,沮喪,憤怒……所以很多時候,我們並不需要弄清楚事實究竟是怎麼回事,而是如何面對記憶中的那些傷害。
  “有人容忍了傷害,並儘量讓傷害降到最低;有人花費畢生精力幫助其他受到傷害的人;還有一些人,他們最關心的是不讓自己將來再受到傷害,不管那會付出怎樣的代價。”
  從巴恩斯這段並非針對愛情的話里,我們也許能找到伴侶之間“療傷”的方式。
  她看到過那些郵件,在他們若即若離之時,他曾經跟另外的女子相談甚歡。那些他不肯告訴她,或者在斟酌中沒有告訴的事情,他都對別人坦露無遺。或許,一度在他心裡,最親近的並不是她。這讓她有很強的挫敗感,是的,沒錯,她知道他有選擇的權利,可是她依然感覺受傷。
  不去追究是非因果了,那已經不再重要。要緊的是,在這一段曾經的“傷害”面前,感情如何繼續?有人願意堅守,因為相比愛情而言,一時的心有旁騖無關緊要;有人絕不妥協,為了避免自己進一步受傷,硝煙戰火、傷及無辜也在所不惜。
  要說毫不介意,幾無可能。情侶之間的紛爭,哪一次不是在指責對方的過失,強調自己的受傷?難免有磕碰,有爭執,有傷害,那些有意無意的過錯,可以成為致命殺手,也可以無足輕重。不依不饒,還是淡定放下,改變不了記憶本身,卻能讓記憶中的傷痕或重或輕,或深或淺。
  還有一點千萬別忘了,過於苛求也會受傷。執著於改造對方,最終會因願望落空而委屈,抱怨,備受傷害。其實有時,我們的“受傷”,是因為按自己所想所要的還原、解說事件,全然不顧它可能不是我們所見、所認為的那個樣子。
  那個短視頻《不完美的完美伴侶》,讓我們看到了什麼?
  葬禮上,妻子說她不打算講述丈夫的好,而是記得他的不好:打呼嚕就像寒冷的冬天早晨發動汽車,巨大的轟鳴聲可以將他自己從夢中吵醒。而這些她所痛恨的毛病,恰恰證明瞭他的存在,讓她感覺溫暖,不願失去。因為“人生就是這樣,攜手一生,記憶最深的卻是這些一點一滴的不完美,它凝成了我們心中的完美記憶。”  (原標題:你記得的未必是你所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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